与同学们行至一个岔路口处,王云忽然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也不知道外公刘常贤的近况如何?老房子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这,他对大家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回老家看看。
没想到果果反而惊喜道:“一起去吧,反正大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呀,一起去吧,路上好有个伴,再说了,路上我们大家说说话,这多好。”齐浩在一旁附和着。
于是王云也没有推辞,一行几人便拐入一个路口,然后又从另一个村子的中间穿过,直到遇见一条南北纵贯的大街将两个村庄隔开,王云这才告诉大家:尚人村到了。
王云的家在村的最西南角,如果从村西而来,站在村西头的土坡上就可以看到家,而这次他们走的是村东,所以还要穿过整个村子。
当王云和同学们骑车从村中经过时,总要遇到本村的叔叔大婶,在他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时,总感觉有一丝异样的眼神,怪怪的,别有一番滋味。
在离老家不远的地方,王云远远的看见了外公刘常贤,此时,他正坐在门前树下的马扎上,靠着树干,半仰半坐的听着收音机。而舅舅刘洪义和“傻果”则光着膀子,每个人拿件破旧的衬衫,正聚精会神的抓衣服里的虱子。
“姥爷,我来了。”看到刘常贤,王云欢快的从车上下来,连声叫着。同学们也随着一起问候:“姥爷,我们是王云的同学,一起来看看你。”
“好,好,好”刘常贤看到王云,脸上顿时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并抬起肥胖的身子,招呼大家到屋里坐。
看到王云前来,舅舅刘洪义也格外高兴,虽然他精神上有问题,但对王云却特别亲切:“小军来啦,小军来啦”,说完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傻果”也紧跟着刘洪义的声音重复起来:“大外甥来啦!大外甥来啦!”
看着他们傻傻的样子,王云只有开心的笑了。边笑边对刘洪义说:“舅啊,你就不能多穿点衣服,你没看见我同学来了,你穿的那么少,会让同学笑话的!”王云装做生气的责怪刘洪义。
一旁的“傻果”也紧跟着重复:“大外甥说了,穿上衣服,穿上衣服!”说完把衣服不由分说向刘洪义身上套,也不管衣服的反正前后。
“你也穿上,”王云又对“傻果”说。“奥,大外甥说了,我也穿上,穿衣服喽,穿衣服喽!”说完,穿上了衣服的一只袖子,另一只袖子还没穿完,就半批半挂,蹦蹦跳跳的向屋里窜去了。
走进院子,王云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一切,只是物是人非。庭院的门前,刘常贤栽了一株葡萄和一棵无花果,如今,葡萄的藤蔓已经延伸至东墙头,无花果也开始枝繁叶茂。院子墙角的一些地方已经生出了杂草,虽然刘美丽经常回来打扫,但不长时间,那处便又滋生出来。而刘常贤年老体弱,仅能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其他亦是力不从心。
原来的六间房子,刘常贤住原来王云父母的房间,刘洪义、傻果住原来刘氏的房间。刘常贤的房间打扫的较为干净,而其他两人的房间则决然相反。
因为刘洪义与“傻果”经常在炕上打闹,早已将炕踩出了大洞,尽管钱进几次前来修补,补了又坏,坏了再补,连续多次后,最终刘常贤也厌烦,干脆让大家置之不理。任由他们两个如老鼠窝中的小耗子一样,在炕洞的一堆干草中蜗居着。
透过那些破旧的木质窗棂,王云看到,此时的“傻果”又骑在刘洪义的背上,专心致志的在刘洪义头上找起虱子来。
刘常贤每天有喝茶的习惯,每天天一亮,他都会早早的在院里升起炉火,既能烧水,又能做饭,闲时封住,简单方便。而屋内的大灶大多是闲置的,只有刘美丽回来为刘常贤暖炕时,才会重新将大锅刷洗出来。
“姥爷,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吧!”在屋里,王云关心的问道。“还行吧,姥爷没事,放心好了!”说完,刘常贤又憨笑起来。
对于姥爷,王云是很有感情的,从小时候在姥爷家常住,到每逢集市到姥爷单位食堂偷食,都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他知道,姥爷是一个很善良,脾气直,但又没有太多主见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他老年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变得孤独凄凉。这也让王云期盼自己快快长大,最起码力所能及的回报姥爷,让姥爷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的念头也变得越加强烈。
在王云的老房子里,同学们第一次目睹了家庭败落的惨状,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们很难想象王云所处的环境,这更让大家对王云多了一份深深的同情。
“你老家的地一直还种着,现在田里还种着庄稼,有时间回来帮着忙活忙活,你娘现在两头跑,忙不过来,你是家里的老大,尽量多分担一些。”刘常贤叮嘱王云。
“嗯,放心好了姥爷,到时候我一定回来!”“是啊,姥爷,我们这些同学到时候也都会来帮忙的!”大家异口同声的回道。
此时,王云知道,对于自己的情况,姥爷还是一无所知的,当然,他也不想让他知道,知道了只能让他徒增负担。人到了这把年纪,不就是图个幸福的晚年吗?但是对于王云,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一丝幸福的预兆,他所经历的,只是一波又一波不休的苦难。
为了多陪陪刘常贤,王云决定当晚住下,同学们在小坐之后,也相约离去。王云一直站在村口,用目光陪伴他们转过西方的土坡,不见了踪迹。
尚人村的夜晚是深沉和幽静的。在不久以前,王云老屋前后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每当夏季来临,那些绿色如伞状的蓬壁,将老屋围成一片青葱。而今,那些绿色早已被砍伐殆尽,成了田野。
站在门口,眼前只是一条条蜿蜒的小路,曲折着一代代人追求的足迹。
和刘常贤躺在炕上,开始时还絮叨着一些过去的故事,可没等说上几句,便传来了他的呼噜声。在不知不觉中,刘常贤已经睡去了,而王云却久久不能入眠。
老屋上方的天棚是王易为在世时用尼龙袋搭织而成的,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一些尼龙丝也断裂下来,飘悬在半空。屋外的风吹过,尼龙丝就会悠悠的飘了起来,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光也会若隐若现。然后,便会有一些“沙沙”的土粒掉落,如蚂蚁般滚落到王云的脸上。
那一夜,王云失眠了。他想起,就是在这老屋里,原来还生活着老老小小的一家人,有欢喜,有愤怒,有吵闹,有憧憬。可似乎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像从来没有过一样。一切如同一个梦,在梦里是那么的真实,醒来,却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陪伴的只有此时窗外那偶尔透入的轻轻的风。
隔壁,又传来刘洪义和“傻果”的永不疲倦的对白:“洪义,你靠靠边,压着我啦……,”“明天就好了,有馒头,油条,还有包子,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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