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罗氏原本还在哭泣,一听谢缜是要去陶氏那里,急怒之下气息不顺,便打着嗝儿道:“你要是再去那里,我就死在你跟前!嗝!谢缜,你究竟想做什么?哭也哭了,求也求了,让我去跪祠堂我也忍了,嗝!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是不满意,好啊,院里这么多丫鬟,你随便挑……”
“罗绮!”谢缜扭身,狠狠盯住她,“你在我的书房闹,我忍着。但当着孩子的面,你好歹注意身份!”
“孩子?你还在乎孩子?”罗氏几步过去,把正在朝她怯生生走来的谢玥扯到怀里,“你知道玥儿这两天多害怕吗?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我们母女吗?谢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药!”
谢缜冷然看她一眼,目视前方。
他大概是一夜没睡,这时候脸色颇显颓败,一双眼睛里却有血丝,站立在初冬冷峭的晨风里,他的声音也显得冷淡,“罗绮,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若还这样闹,我只能休了你。”他忽然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像是自嘲,像是讥讽,“这种事情,我绝对做得出来。”
身后的罗氏像是呆住了,那不畅的气息尚自抽噎,她眼睁睁看着谢缜走出棠梨院,而后无力的委顿在地,一张脸上呆怔灰败,像是所有的希望破灭。
旋即,抄起旁边小小的花盆便砸在地上,而后便是踢打着廊下的各色摆设,目光扫过谢璇姐妹俩的时候也凶狠异常,吓得谢珺立马把谢璇护在了身后。
陪嫁妈妈到底不忍看罗氏如此,忙叫丫鬟婆子们扶着罗氏进屋,哄着谢玥回了厢房,剩下谢珺和谢璇面面相觑,不晓得大清早的这两位在发什么疯。
按说看前几天的样子,谢缜虽然对罗氏冷淡,却也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没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可看方才那情形,他对罗氏仿佛已全然没了耐心,不管罗氏哭泣哀求博取同情,还是威逼痛哭,仿佛都没有半点作用。
谢缜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被罗氏闹得不耐烦了,还是,因为玄妙观?
姐妹俩往回走了几步,谢珺忽然嗤笑了一声,“真是有趣,她竟然也有这一天。”
“姐姐?”谢璇没明白。
“当年那个女人走了之后,父亲就娶她进门,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夫人有多得意。哪怕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守女儿家的本分,她也是满心欢喜,为什么呢?她觉得父亲好啊,嫁进谢府,她高兴啊,她削尖了脑袋,做梦都盼着这一天!”谢珺的眼中全是嘲弄,“可现在呢,不还是被断然抛弃?自作自受!”
这件事固然让谢璇大感快慰,然而谢珺的语气却有些奇怪,不由握紧了她的手,“姐姐?”
“璇璇,记住姐姐一句话。”谢珺拉着她走进屋里,也不叫人跟进来,认认真真的道:“你看玄妙观里那人的下场,再看夫人的下场就该知道,女儿家的婚事里,根本容不得一个‘情’字,为了这个字活着的人最是可悲。咱们没有人指点,这些事只能自己摸索,女儿家最要紧的是自己立得住,婚姻之事,只权衡利弊,绝不能掺杂其他。”
——否则便如陶氏,在谢缜背叛后难以接受,只能在道观终老;亦如罗氏,那一场镜花水月破灭,曾经温柔缱绻的男人转瞬就可以冷脸相待,弃如敝履,将她所有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谢璇怎么都没想到谢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怔怔的。
有些地方似乎过于偏执激愤,然而细细一想,谢珺的有些话却也不无道理。
诗经上早就说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那些牢固的感情,正因为稀少才会被歌颂,而在这世上,感情中更多的却是变心、猜疑、冷淡、疏离……如果因为感情而嫁入陌生的府邸,待温情不再,又有什么可以倚仗?
就像前世的她,没有韩玠在身边时,在靖宁侯府里几乎寸步难行。
临死才明白,人生于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
虞山行宫的事情断断续续的闹了两三个月,还是没有结束。
谢璇被妈妈带到谢缜书房的时候,谢缜跟韩玠正在讨论这件事情,“……太子殿下这两个月严守圣上的训诫,对东宫上下一干人等严加约束,不许随意出入,除了太子妃在冬至那日受召赴宴之外,竟不见人出入。我听说他每天埋头读书,还会写一篇心得,随着请安的奏折递到御案跟前,皇上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么?”
对面韩玠听了,便点头道:“我虽偶尔在御前当值,对这些倒不是太清楚。不过谢叔叔,近来瞧冯大太监那样子,怕是皇上已经有了疑心,未必会将太子置于死地。”
“冯大太监向来会揣摩皇上的心思,”谢缜抿一口茶,“怕是太子快要出来了吧?”
“那倒未必,弑君的罪名太大,哪怕不是太子主谋,他的人会卷进去,也足见其驭下不严。说句僭越的话,太子是未来储君,皇上必定对他寄予厚望,如今太子这表现,未免差强人意。”韩玠瞧见谢璇走进来,目光便有些挪不开。
谢缜倒是没在意,向谢璇道:“玉玠有东西要给你,你先到里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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