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经费的事情上边日日催,到最后,齐继仁被催的焦心,主动联系了谢澹如。
谢澹如知道齐继仁会派人盯着他,故而这几日都在旅馆里开了房间住,发过电报后白日里就在房间睡觉,晚上则去舞厅和赌场消磨时间。
齐继仁忽然就感觉不到他在这个事情上的诚意了。
原本他还在位解决了活动经费而暗喜,现在又见谢澹如迟迟没有动静,步调就被打乱了。
他派人去旅馆找谢澹如,假借自己就要去北平为由,催他动作快些,可谢澹如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走,就推脱说那宁波的卖主正在路途上,劳烦齐继仁再等等,若是北平的事情很急,也可以先去处理,等那卖主来了,齐继仁在何处,他们就去何处找他。
若是往常,齐继仁是绝不会因为钱这种东西而焦心的,可现在上头追的太紧,有时候甚至一日给他打两三个电话,直说那边要揭不开锅了,他真是烦恼透了。
仿佛这几十万的革命军,都指着他一个人来养活似得。
谢澹如就这样拖延着,又过了两日,才派人去联络齐继仁,那时候的齐继仁,已经对这三十万,无限渴望了。
人一旦失去惯常的冷静,就很容易出现失误,而齐继仁的失误,正是谢澹如梦寐以求的。
在谢澹如表示外面交易担心不安全的时候,急于求成的齐继仁,开口将交易地点,定在了他保定的家中。
谢澹如,登堂入室了。
这一日,同来的还有那位中间人陆十三,他来倒也不是因为热心,而是谢澹如答应过他,事成之后,酬谢五万元聊表心意,他生怕谢澹如跑了,非要也过来亲自瞧瞧。
会面地址选在齐继仁家中,陆十三又特意坐船从天津赶来,加之对三十万经费的急迫,让齐继仁放松了警惕。
谢澹如依旧还是带着两个“秘书”,齐继仁也不做怀疑,招呼着几个人去了书房,等到正式开始谈的时候,他只留了两个人在屋里面听吩咐。
谢澹如同“宁波卖家”你一言我一语,后来气氛渐渐不怎么平和,齐继仁才开始出来打圆场。他安抚宁波卖家,叫人家不要有顾虑,日本人的问题他负责解决,不会留后患。又教育人家做买卖重要的是诚信,不能出尔反尔,两方才都缓和下来。
齐继仁在江浙一带很有威名,若说要摆平个把日本人确实不在话下,宁波卖家也就被他安抚下来,同意签订合约。
谢澹如假模假式地去翻公文包,“哎呀”一声,“我不是把合同忘在旅馆了吧?”然后他回头去看两个秘书,“你们看看带着没?”
两个秘书也去翻各自的公文包,只是,他们找出来的并不是合同,而是小巧的,马牌M1906型手枪。
这手枪特点就是体积小,装满子弹也不过400克,在公文包里不显山不露水,但终归是还是要多谢齐继仁的懈怠。
枪响的时候陆十三被吓傻了,他跌坐在地上看着齐继仁脑门上的血窟窿,裤子湿了一大滩。
两个被齐继仁留在屋子里的手下也迅速就被解决了,但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今天最大的难题——怎么从遍布齐继仁手下的宅子里出去?
谢澹如到这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们下手太快太早了,其实应当先将齐继仁留着,方便做个挡箭牌,也好顺利走出这个地方。
他还是太年轻,缺乏经验。
书房里的枪声一向,外头就已经有人迅速反应,谢澹如他们今日走不出去的可能,简直太大了。要是诚实点说,按照目前的形势,百分百是要跟在齐继仁身后见阎王了。
书房内此时倒是静悄悄的,谢澹如和两个“秘书”,外加那外假的“宁波卖家”都在屏气听外面的动静,对人数和方向做判断。陆十三这是吓得一张脸惨白,气都喘不匀乎,跟别提说话的。
至于另外三位,已经死透了,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了。
走廊里面一直有人跑动,时不时还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谢澹如蹙着眉头静静的听,一时间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澹如的目光在齐继仁的身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那位他雇来假扮“宁波卖家”的老田,生出了一个主意。
他悄声的将自己的计划说给老田听,老田听完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他也不是个傻子,眼下看着就是绝路了,他去装扮齐继仁,好歹一时半刻,外面的人是不敢打他的。思来想去,他反而是成了最安全的那个。
他穿着齐继仁的衣裳有点肥,但这都不碍事,眼下这么混乱,谁有空在意这么点细节,往脸上又抹了许多的血,他仿佛是被砸了脑袋一般,一张脸血糊糊的,终于看不出个人样了。
齐继仁是浙江人,讲起话来带着点湖州老家的口音,好在老田是宁波籍,也带着江浙人讲话调调,开口讲个三五句话,倒也不至于露陷。
谢澹如粗暴地抓着老田的头发,毕竟他头发比齐继仁长了些,这样看起来就能少些破绽。两个人站在书房门口,做“秘书”的那二位就在对开门两侧,这门是毛玻璃,外头的人搞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不敢轻举妄动。
有人在外头叫齐继仁,想确认他是否还活着,老田压着嗓子,装作伤重虚弱的样子,应了两句话,意思是叫外头的人不要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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