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文还在的时候,家里头有名有份的夫人、如夫人一共四位,外头小公寓里据说还分别养了一个女学生和一个电话局的接线员,可以说是各种气质风情都能入得了眼。
若是非要说个标准,大约统一起来就是“漂亮”和“青春”。就连马兴文的正牌夫人跟他结婚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而已,后面的几房妾室和外室,最初跟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在十四到十七岁之间。
年轻,就意味着人生还有更多时间可以用来做选择,年轻,也意味着眼下马兴文死了,她们也尚有另攀高枝的姿色。
所以,马大少爷的头七才过,家里头就已经有人收拾好行李带着细软走人了。
冯桂巧嫁给马兴文十来年,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她该操持的事情一样不少做,并且从来都是做的妥妥帖帖。
但这种妥帖与沉默,在马兴文死讯传家中的时候,被打乱了。
她从没有这样慌乱过,哪怕就连大儿子快要出生之前,被迫忽然面对马兴文带回来的二姨太,她都能够保持住得体又温和的笑脸,指挥着管家在宅子里收拾出一间套房来给小姑娘住。
可现在,她长期隐忍的负面情绪,忽然就爆发了。
她成了家中戾气最重的人,就连平日里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惯了的四姨太,都被她两个大耳光打懵了。
“娘,我听他们说,这事情是姑父做的,你说,是真的吗?”
冯桂巧怜爱地摸了摸小二子的头,严重闪过转瞬即逝的阴鸷,“二宝,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马亚彬在马兴文的几个孩子中,轮排行应当是老三,但冯桂巧在家中一直叫他“二宝”,不是她生的孩子,她潜意识里是根本不承认的。
“他们都这么说。”
冯桂巧不知道儿子口中的他们都是谁,“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的小姑姑和姑父,不是都讲了是狩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吗?”
马亚彬才七岁半,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对于父亲发生意外表现的这样平静,他不晓得,冯桂巧在他和哥哥面前要维持住往日平和温柔的形象,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我也跟爹去过猎场,没什么意外啊?”
冯桂巧觉着自己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了,她低头垂眸看了小儿子一眼,严肃地警告他,“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也不许你跟别人说起。”
小孩懵懂地点点头,他一贯是听话的,比大哥更听话些,所以,母亲不让说,他就再也没提起来过。
有过了两天,一家老小给马兴文过了头七,当天晚上,;两个没有孩子的姨娘,就开始收拾细软,准备离开马家。
树倒猢狲散,冯桂巧站在露台上,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今年三十三岁了,早就过了相信什么巧合偶然的年纪,她心里头明镜似的知道马家两个儿子并不是死于猎场意外,她暗示过马兴武的媳妇,可惜那个女人性子软胆子小,一提起谢澹如和乔敏芝就吓得瑟瑟发抖,实在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的,有些事情,她一个人做也不是做不来。好在她还有些体己钱,娘家带过来的嫁妆也有许多可以变卖的值钱货,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没人替她做事。
人是从娘家跟着她嫁到马家的老婆姨介绍的,据说其中有一个论关系还是婆姨远方侄子,冯桂巧这么些年很是信任这个尽心尽力的老婆姨,见面之前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那一日她带着几条小黄鱼,包里还揣了一张乔敏芝的单人小相,只是那相片并不是近期的,虽然看上去更加稚嫩些,但五官清清楚楚,跟现在差别很小。
那边的人收了她的定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冯桂巧点点头,略一犹豫,之后又交代对方先不要伤人,毕竟她听说乔敏芝跟谢澹如的夫妻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好,她需要看看谢澹如的反应,再决定如何处理乔敏芝。
他们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夫妻,她不相信,乔敏芝会半点风声都不晓得。又或者是,乔敏芝实际上默许了谢澹如的这种弑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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