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托托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安定下来。他闭紧眼睛,月光像湖水一样静静的流淌著,随著风的韵律,似乎也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托托额头的金色印记突然亮了,一条黄金路骤然出现在月色间,蜿蜒的越过沼泽,通向远方。少年伸手指著那个方向:&ldo;在那边……可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通过。&rdo;他鼻尖闻到沼泽里腐败的恶臭:&ldo;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这和我看过的情节不同。&rdo;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之前遇见稻糙人与狮子的喜悦荡然无存。&ldo;走那边!走那边!&rdo;稻糙人蹦得很高,他四肢划动空气:&ldo;我要去找奥芝!我什麽也不怕,反正我不会老也不会死!&rdo;他凑到托托面前:&ldo;你猜猜我最怕什麽?&rdo;托托被这没头脑的同伴弄得心烦意乱:&ldo;是一根燃烧的火柴对不对?就跟《绿野仙踪》里面写的一样。&rdo;&ldo;火柴?你说这个吗?&rdo;菲利闻声伸出右手,食指和麽指轻轻摩擦了一下,一团紫色的火焰就在他手中怒放,不断改变燃烧形状的火苗照亮稻糙人僵硬的笑脸面具,稻糙人被吓得大喊大叫:&ldo;拿开!把那个东西拿开!&rdo;&ldo;菲利,&rdo;托托拉住铁皮人的手臂,有些生气:&ldo;别欺负人。&rdo;铁皮人沈默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光芒。虽然缺了一颗心,但从一开始他就对新加入的家夥本能的排斥著:&ldo;我知道,你会选择新的同伴而抛下我。&rdo;托托愣住了,铁皮人冰冷的皮肤还残留著机油的味道,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电玩店的库房,只要躲进那边,心情就会奇妙的平静下来,即便他已经明白那些只是树脂、塑料与铁皮的组合。托托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半天才回过神来。铁皮人依旧是那样一副万事不上心的冰冷模样。&ldo;菲利,&rdo;托托有些羞涩,铁皮人听见声音,那双蓝眼睛慢吞吞地转动著,最後停在这个藏在斗篷里的男孩身上:&ldo;我不会抛下你的,菲利。&rdo;少年黑润的眼珠子在淡紫魔法光晕下显得很温柔,&ldo;我们不是同伴吗。&rdo;&ldo;同伴……我,我也是吗?&rdo;狮子怯生生地cha嘴。&ldo;当然是。&rdo;稻糙人已经按照托托指的方向跑出去老远,大呼小叫地又冲了回来,脖子上缠满双头蛇,恰巧听到狮子的问话,忙不迭也问一句:&ldo;我也是吗?&rdo;&ldo;大家都是。&rdo;托托侧过头去,他看著菲利,使劲抓爪自己的头发:&ldo;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虽然大家都是同伴,可我不会因为他们而抛下你。&rdo;菲利冰凉的嘴唇动了动,这答案似乎并没有让他满意,只是话还未出口便被狮子打断:&ldo;喂,请问,同伴……我,我肚子好饿,有什麽东西给我吃?&rdo;它按著自己瘪塌塌的肚皮:&ldo;我过去在森林,不敢出去,只好每天吃石阵旁的青糙,可这里没有一根糙。&rdo;托托闻言笑起来,天下居然有这麽宅的狮子,因为不敢出门,口味都换了,像兔子,不,兔子还不吃窝边糙呢。他才笑了几声,就听到自己肚子也&ldo;咕噜噜&rdo;地一阵怪叫,忍不住抱著肚子蹲下去:&ldo;我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rdo;&ldo;他刚才去过的地方有双头蛇,&rdo;菲利指著稻糙人,那瘦高的男人正忙著将脖子上花纹豔丽的怪蛇扭成各种图案:&ldo;有双头蛇的地方就有面包树,可以摘树上的果实果腹。&rdo;&ldo;太好了,&rdo;托托饿得走不动,眼巴巴地仰头看菲利,黑眼睛湿漉漉地:&ldo;我想吃面包。&rdo;铁皮人安静地点点头,低声说:&ldo;好,你在这里等我。&rdo;月色照在菲利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眼睛像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石。托托盯著他的脸,又开始心跳加速,小狗耳朵在兜帽里簌簌地抖个不停:&ldo;我没……没事,一起去摘。&rdo;他抓著菲利的手站直了,还是像原来那样紧跟在铁皮人身後。&ldo;喂!&rdo;稻糙人蹦过来,他粗嘎高亢的声音在沼泽地里惊起大片水蝇:&ldo;菲利,你为什麽懂得那麽多?&rdo;&ldo;铁皮匠在制造我的时候,把很多知识和魔法塞进了我的脑袋。&rdo;一根合围粗的枯枝横在众人身前,菲利用斧头将它劈为两段:&ldo;但是他没有给我一颗心。&rdo;&ldo;把知识塞进脑袋,多好啊!&rdo;稻糙人低低感慨,声音里满是羡慕:&ldo;我真希望能有谁把知识也塞进我的头脑!我真羡慕你!&rdo;他挥舞手臂将扑近的双头蛇一拳甩回水洼。&ldo;其,其实,稻糙人,我,我很羡慕你的……&rdo;胆小的狮子踮著後脚直立起来,在稻糙人制造得遍地蛇尸体之间慢吞吞前进:&ldo;我,我好想象你那样,无所畏惧……就算没有头脑,那又算什麽,勇气才是最重要的。&rdo;&ldo;但是你有心。&rdo;铁皮人说。谁也没有再接口,每个人都羡慕著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也被别人羡慕著。走了片刻,这几个人停下来。面前是一道深沟,菲利把劈倒的枯树拖过来架到沟上,用脚试著踩了几下,走到对面,歪著头看托托:&ldo;挺结实的,过来吧。&rdo;&ldo;好、好的,&rdo;托托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面灰色浓雾翻滚著,似乎还有无数爬虫在蠕动。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对面。铁皮人缺少感情起伏的蓝眼睛正望著自己,让人想起风雪肆虐的冰原,足以将一切热情冻结起来。然而他的声音却又是那样动人:&ldo;托托,过来。&rdo;托托脑袋一热,也顾不上怕了,几步跳上树干,朝菲利站的方向一路小跑,眼看著铁皮人伸出来的手近在眼前,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是那样冰冷,仿佛怎麽也捂不暖一样,可是只要紧握著,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就都消失了。托托盯著铁皮人憨笑著,连自己什麽时候下的那座&ldo;独木桥&rdo;都忘了,斗篷下的尾巴暴露了主人的心情,高兴地摇摆个不停。&ldo;只有这些面包树才能摘,之前看到的果子都没成熟,&rdo;菲利指著不远处,藏青色的高大植物上长满了金橙色果实,大小色泽都跟南瓜一样,然而果实与果实之间并没有树叶,而是缓缓蠕动著的,&ldo;嘶嘶&rdo;地吐出舌头的各色双头蛇。&ldo;知道了,我去!&rdo;稻糙人身高腿长,他连独木桥都不用,在月光下缩了缩腿,就弹簧般蹦起来,&ldo;咚&rdo;地一声落在托托身边,活像一只巨大的蚂蚱。&ldo;好,狮子,&rdo;托托回头去招呼最後一位同伴,&ldo;你快过来。&rdo;&ldo;我……我不要……&rdo;狮子缓缓後退,带著哭腔:&ldo;我怕,我不要……&rdo;托托正想请稻糙人去帮忙,回头却看到稻糙人已经冒失地冲进了缠满双头蛇的面包树林,他虽然有副不死之身,却不是成千上万条长蛇的对手,转眼间就被长蛇死死包裹起来,整个身体没入蛇群,月光下只有一张笑脸面具还朝上仰起,发出白森森的光。铁皮人双手静静地垂在身侧,似乎并不打算上前帮忙。托托看得大为著急,拽紧铁皮人的袖口:&ldo;菲利,帮帮他吧,别光站著。&rdo;菲利那双蓝眼睛一片漠然,他过了会才问:&ldo;非得带上他们吗?就我们两个,不好吗?&rdo;托托握紧拳头,眼睛因激动和愤怒而越发耀眼,他用力推了一下铁皮人,大吼起来:&ldo;自私鬼!那我自己去!&rdo;菲利一把拽住他,嘴唇蠕动著,半天才轻声说:&ldo;我只帮这麽一次。&rdo;他像是又生气了,两根手指轻轻一擦,火焰从他掌心扑出来冲向蛇群。可不久之後,稻糙人就叫得比双头蛇更加惨烈,生怕自己也成了烈焰的助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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