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方不愿意嫁了,哪里需要宣扬什么,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必是小侯爷风流的毛病又犯了。李从心失魂落魄在上房站了好久,终究是无用功,最后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月鉴在一旁给老太太打扇子,一面为四姑娘遗憾,“本来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
老太太抿着唇不说话,老爷生死存亡的关头,这门亲事还是断了的好。
这时园门上的婆子进来回话,说派出去的小子传口信进来,沈指挥使业已回府了。老太太振作起了精神,喃喃说:“是得我亲自去一趟,我知道,沈润这会子也正等着我呢。”
谢府的雕花马车穿城而过,到了沈府大门前,门户洞开着,正有络绎的家仆进出,搬运那些拿红绸包裹的物件。老太太略站了站,看这手笔场面,便知道沈润开始预备和穆家的结亲事宜了。
唉,这时候来,确实难堪得紧,但眼下老爷的处境也是进退不得。圣人不下诏命,这事只有亲近的人知道,活动起来很受限制;一旦圣人下了诏命,疾风骤雨转眼即至,再托人走关系便来不及了。所以思来想去,又只有沈润这一条路可走,清圆如今是断不肯来了,要谈条件,也只有她老太婆亲自出马。
沈府门上的管事倒很热络地迎了上来,“老夫人这是找人啊,还是有指教?”
老太太哦了声道:“劳烦管事通禀,我是节使府谢家的,求见沈指挥使。”
那管事的讶然,“原来是谢节使家太夫人啊,恕我眼拙了。”边说边往里头引,“太夫人请花厅里少待,小人即刻命人禀报家主。”
听令的小子领命,快步往园里去了,沈家待客十分周到,管事的命人奉茶,亲自呈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道了谢,有意无意地打听,“看来贵府上正预备办喜事啊,我听说这两日要下定?”
管事的对插着袖子笑道:“可不是嘛。我们殿帅公务忙,也没那么些空儿过六礼,和大尹家商量妥了,回头一气儿办了就完了。又瞧准了日子,下月大婚,殿帅和谢节使同朝为官,到时候必要下帖子,届时还请太夫人赏光。”
老太太惘惘的,心里愈发沉重起来,只不好再问什么,只管堆着笑,连声说好。
第69章
沈润向来目中无人,大约在他看来,除了圣人没有一个配他多瞧一眼吧!
他人来了,就算赏了谢老太太脸了,拱手敷衍道:“家下正忙,慢待老太君了。老太君来得真巧,我也是才到家,只因家里要办喜事,到底要我亲自主持,总不好叫人家觉得咱们不上心……这就是父母不在的难处啊,一应都要自己料理。”
老太太颔首说是,“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殿帅如今身在高位,能者多劳,究竟这也是终身大事,等闲不能马虎的。”
老太太虽眼热得很,眼热之余也只剩怅惘,果真失之交臂了,当初不应准了李从心倒好。原以为他一腔孤勇,为了清圆能奋不顾身,将来袭了爵位,谢家和侯府牢牢攀了亲,子侄辈再联姻捆绑,哪怕结亲结到帝王家去,也不是难事。谁知少年心性太靠不住,这份热忱显然不得长久。退一步说,婚前荒唐倒还犹可,最要紧一宗清如扒着他,他又积积黏黏没个决断,难怪清圆不称心。
一招错,满盘皆落索,否则现在何至于让她舍了老脸,亲自登门有求于后生晚辈,这满家子大红大绿的铺排,也该是清圆的才对。说实在话,人家正忙于迎娶别人家的姑娘,谢家和他沈家除了那一万两银子暗中往来的交情,实没有别的了,这会子麻烦人家,打哪儿说起呢。
老太太一时钝口,他不问来由,很难起这个头。正思量该怎么下手,只见他倚着圈椅一笑,抛开那份功成名就的笃定,论沈指挥使的长相气韵,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倘或家里没有遭难,倘或我父母健在,也不至于撂下公务,匆忙赶回来料理这些。”一壁说,一壁向谢老太太举举茶盏,“老太君喝茶。”
老太太嗳了声,把茶盏捧在手里,那温吞的热度拱着指腹,掌心也缓缓渗出热汗来。
沈润还是淡薄的模样,垂着眼睫道:“不过也因家里人丁单薄,愈发珍惜得来不易的缘分。老太君听说过三衙的恩例么?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都有圣人恩荫。我如今是殿前司指挥使,只要再加节度使,夫人就能诰封郡夫人。眼下正有立功的机会,这一仗下来,离节度使大约不远了。”他长长叹息,“我倒不在乎自己官职如何,拼尽全力只为成全夫人一个诰命的衔儿。人家既把女儿下嫁我,不能叫人家后悔错许了人。”
老太太愈发不是滋味儿了,因谢纾的缘故,自己受封郡太夫人,扈氏封郡夫人,却都是苦熬了十几年才得来的。穆家二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样成就,怎么不叫人感慨时也运也!
沈润看谢老太太脸上神情万变,该下的料也下足了,便慢悠悠调回了正题,“我只顾和老太君闲谈了,竟忘了问老太君,今日怎么得闲上我府里来坐坐?”
老太太噢了声,斟酌再三,小心翼翼说明了此来的目的,最后讪讪道:“论理,不该在殿帅大喜的当口来叨扰殿帅,但如今实在危急得很,我们一家子昨儿奔走了一整天无果,思来想去,也只有殿帅能救谢家于水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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