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提这牙婆子,着实乏善可陈。
当日晌午,他俩是提着两坛梅子酒前往拜访牙婆子,子涵说要让她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才好办,晌午是阴阳交汇之时,亦是饭食之时,所有在外干活计的人都会赶着回来,路上的行人多。
子涵在扶着她出门时,不免又反复叮嘱了遍,要显尽病弱无力之状,就同凡尘吊着一口气就要病老归西的临终之态。
此计策虽是缺德了点,但能让奈一和羽天翊出丑,纵不是件坏事,这俩货简直就是为诠释傲慢一词而生。
她乐呵着配合子涵,孱弱的挪动脚步,偶尔间还带出几声轻咳,连着便是憋闷式的喘息,直让过往的旁人放上一眼实同凡尘大限将至的痨病壳子。哎,此番费事,左不过让旁人领悟她的弱与无能罢了。
当然,事实子涵这点子确实使得巧妙,也归功于他在凡尘亲眼所见,别样的新奇之处牢牢记扣于心,眼下才能拿捏得准并做为良策应对,不然这会子她可没见过什么是痨病,也不知将死之人是啥模样。
他俩费着些光景才挪到一棵古树之下,偌大的庭院伴着云雾蔓延进去才是一所木屋。
木屋,远远的望去,陈旧黝黑,无形的给牙婆子的身份抹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
她用着微弱的声音朝木屋唤去,“婆婆,婆婆。”
或是声音实在孱弱无力的缘故,唤着好几次,木屋子的房门才缓缓打开,先出来的不是牙婆子,而是一只乌鸦,乌鸦‘呱’的一声一展冲天,而后迅速俯身直下,落于他们面前的院墙之上,其后,两只两眼似同利刃冷冰冰的将他俩锁住。
不得不叹服,于气势上先发制人的营造出一份幽暗的黑色压抑。
子涵怕这只硕大的乌鸦攻击她,立即将扶她的手伸展成半抱着的姿势,将她护于他的臂弯中,如此却是越发显得她的娇小玲珑。
她偷偷的轻抬了抬眼皮看向子涵,说实话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很温暖。
却也恍然,莫不是昨日她一掌过去打死的乌鸦出自这里。
稍许片刻,牙婆子才漫不经心的出着门,远远着定眼一瞧是他俩,看得出她也着实诧异,而后恢复的神情便是同她圈养的乌鸦冰冷阴沉。
不用子涵再做介绍,也不用此人开口出声,她也推断出此人正是昨个叫骂的妇人,也是子涵刚才言语中无意得罪且甚是记仇的恶妇。
牙婆子不是想像中的满脸褶皱、白发葱翠、瘦骨嶙峋的凡尘婆子模样,相反她的身形圆嘟嘟的很是富态,肉汁饱满的脸蛋上显现出的光滑与她年岁不相称且反着白光,一头浓密的黑发精致的梳着随云髻,精致的程度是她的发髻平整的做到一丝不乱,发髻的左侧插着一枝长长的黑色羽毛,毫无疑问的,这是乌鸦身上的羽毛;发髻稍右的边缘插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身着的衣裳是浅黄色,底下微微露出一节白色内搭的百合裙,外披柳粉色云纱,比少女还少女的装扮。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在她唇红齿白间给人一种水桶式的妖娆和木桩似的强壮。
若不是牙婆子过于犀利的双眼,定会让人忘记她是位年岁久矣且分外精明不好招惹的婆子。
她朝牙婆子颤颤巍巍的伸手,用着微弱的声音极度讨好又亲昵的呼了句,“婆婆。”
这般娇弱无力的声音,使得她原本娇俏的身子骨,此时显得越发的娇俏,就像淋了雨的花,那般的纯净与柔弱,却是风一过便要落了。
子涵的眼角余光扫着一眼置于臂弯里的她,来时教好的,这个时候,她该掉几滴眼泪应应景方能突显委屈与无助,怎得眼下,她只有欲哭的模样却没得眼泪,于是在她胳膊处使劲一掐,她疼得心底一揪,怎奈还是没得眼泪。
然,眼瞧着牙婆子铿锵有力的步伐越来越近,就快抵达院墙门了,可她脸上还是没得挂上一滴泪,子涵又使劲的在她胳膊一掐,这次力道有些太过,她直疼得两眼冒金花,不由得一个深抽气,可,还是没得眼泪。
要说眼泪这东西真的很奇特,有的人三言两语的便是扑闪而下,而有的人一个神情却也能哗啦啦落下,更是有的人自顾自怜也能哭得肝肠寸断,而她,大抵的没沾一样,横竖一路酝酿过来也落不下一滴。
在子涵欲将又掐她时,恰好牙婆子伸出那圆润宽厚的手正打开院子的门,她眼疾手快的用力一甩,甩开子涵的臂弯,将自个整个身子朝牙婆子侧倒过去。
可气的是,牙婆子没去接她,而是同样侧身一躲,她整个身子在竟外之下扑了个空,实实的倒于地,跌成了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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