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夜,寒松霜,孤崖鬼影乱葬岗,无语话凄凉。
熊熊烈焰燃尽,世间诸般孽障人,都随着这煌煌的火焰洗却皮囊,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冲着那十几银子和一百二十两期货银的面子,蒋万全在熊烈火焰燃烧之时,给这群逝者颂念起道家超度经典——《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说来也算稀奇,蒋万全他们天魔宗挂着魔教的名头,包括天魔换血功在内,内在核心却都是实实在在的道家真意,教内弟子也都要从小学习道家典籍书籍。
这部送往生的太上洞玄妙经,也是他从天魔宗里学来的。
“……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说是诵毕,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遵循着低沉而悠长的语调,一部长长的经文诵完,明火渐渐开始熄灭,一堆堆火焰都只剩下暗红灰烬。
蒋万全把小小的木鱼收好,又在包裹里掏出个小小的喇叭型乐器——短唢呐。
一首《大出殡》,送给此刻已经烧成灰的大家。
敲着木鱼颂道经就已经足够诡异,再来个唢呐表演,这场面一时之间确实有点让人难以形容。
不过幸好,此时所有的听众,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亦或是已经烧成渣子的,也都没什么人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这两件小小的木鱼和短唢呐,还是蒋万全从北邙山里带出来的物件,钱粮之类早就消耗殆尽,他在山里带出来的东西,此时就只剩下个怀里的小本本和这么两件小物件居然残存至今。
山中日子无聊且枯燥,在没获准修炼之前,阴雨天之类无法进山的时候,时间很是难得打发。
蒋万全当时一时兴起想学点乐器打发一下时间,寻摸打听良久,除了唢呐这种乐器之外,愣是没找到有会其他乐器的人。
唢呐就唢呐吧,学了也没什么坏处。
学会之后,蒋万全居然找到个除了打猎之外,其他的赚钱新途径——给人出丧时演奏。
可惜山里人都实在是太穷,本身肯花钱请人超度办丧事的就少,偏偏兼职做这行的还不只有蒋万全一个人。
为了出奇制胜,也为了每次三五十个通宝不等的铜钱,他只好在“演出”花样上另辟蹊径的想办法。
山里人思想纯朴而简单直接,既然花了钱,自然是花样越多越好,他们不会去管用在自家祖宗亲人葬礼上的仪式,到底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抑或是民俗的。
这些都不重要,花同样的钱,能享受多三重的服务,当然更好。
道家只会念经,佛家会敲木鱼但念经不清晰,民俗的只会吹唢呐连经都不会。
当时急缺来钱门道的蒋万全给他们来了个集大成的极致视听盛宴。
念道家的经典,敲佛家的木鱼,最后再附送一曲民俗的大出殡,中间还有二丫做配合的跳大神舞蹈,不变的价格,四重的享受,礼送亡魂。
也就是今天这场合、人员和身上的服饰都不太合适,要不蒋万全高低得把跳大神也给这群逝去的亡魂给安排上。
靠着不变的价钱、多重的享受这一绝活,小小年纪的蒋万全很快脱颖而出,很是承揽过山里附近村寨好几起的送往生服务事宜。
当年蒋万全分外可惜的是,红事轮不上他去吹。
山里操办红事简单粗暴,普遍不兴请人吹曲子,这几年偶尔有那么一两户讲究点,红事会请人吹曲子的,可他吹的没别人好,唢呐也比别人小几号,没抢赢别人。
这个小小的木鱼和小小的短唢呐都不占什么地方,蒋万全带来带去的也倒没嫌什么麻烦,就是太长时间没有用过,开头起的有点生疏,不过他很快就找对了拍子,愉快的吹起了低沉而悠扬的节奏。
一首全套的大出殡吹完,蒋万全又指挥着众人把灰烬完全的扑灭,为了森林防火的安全,把灰烬都给挥洒进了山中溪流之中。
诸般事宜做完,连同过山风贼人身上搜刮来的钱财一起,金掌柜诚恳的送上此时整个商队里全部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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