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顿了顿,学堂里早已经鸦雀无声,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气氛几乎凝固。胆子小的庶女已经簌簌发抖。她轻蔑地一笑,小样!敢欺负姐,不给你们来点猛的,还以为姐是病猫!
其实她说的这典故,正史上也有记录,记的却是甄皇后被冤枉后平反的过程。事情已过了五十年,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但是整个皇室,整个大顺没人敢议论甄皇后的事,尤其忌讳野种一词,不信,你到外面去看,那些吵架的骂得最多的就是“贱货”,绝无“野种”二字。如果被人告发轻则鞭挞,重则杀头抄家灭族。这些女孩子自然是知道这段历史的,她们胆子再大再混,也是清楚厉害好歹的。如果被家长知道,直接鞭死都有可能,是以人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花容失色。
蒋灵看着蒋妍青白的脸色,微微笑道:“四姐,你还要听吗?”
蒋妍又气又怒又怕,手心里全是汗。本想教训教训她,孰料这死丫头胆子这样大,连如此禁忌之事都敢公然谈论,偏偏她还不敢去告她,不但不能告她,如果有人问起,她还要替她遮掩。否则被大伯与爹爹得知,估计这里的女孩子,人人都要倒霉。
她捏紧了拳头,这贱人,她就是笃定她们都不敢伸张吧?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狡猾的人?
“怎么?你还想听?”蒋灵故意歪头看她。
“七妹……求你,别说了……”蒋晴简直都要哭出声来。她可是庶女,被父亲知道估计会直接将她杖毙拖出去喂狗都不带犹豫的,反正蒋家庶女多的是。
蒋灵温柔的一笑,很是体贴的道:“好吧!六姐既然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心里暗暗好笑。其实她也并不是胆大妄为之人,只不过她断定这些女孩不敢声张,是以才重拳出击,免得她们经常拿她的身份作文章。
蒋妍狠狠的瞪了她半响,扭过头去不再理她,但好歹不敢再挑衅了。
于是乎先生蒋青进来后就感到了学堂里有股十分怪异的气氛,安静得太异常了,他随口问了句:“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众女心里有鬼,闻言皆失色。蒋灵慢悠悠道:“我们刚才……”
“我们姐妹刚才在温习先生昨天讲的功课……”蒋妍狠狠瞪了蒋灵一眼,抢着说,其余蒋家小姐也连声附和。
蒋青看了看这帮小姐,眼睛落在蒋灵身上。蒋灵淡淡一笑却并不言语。蒋青心里一动,温言道:“七小姐,你来说说,你们都温习了些什么功课?”
蒋灵扫了蒋妍一眼,见她紧张得小脸蜡黄蜡黄的,心头暗暗好笑,故意慢条斯理道:“我们温习了一下昨日先生讲的我大顺的史实……”众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过,”蒋灵话题一转,正色道:“学生有一事未明,不知可否斗胆一问?”
“你说。”蒋青点点头来了兴趣。
“我朝自建朝至今已逾两百年,自古以来便是人才倍出。但是学生发现,书写字体却一直沿用先秦的纂体。篆体繁复,即不易书写也不易认读,更不易在民间推广……学生不明白的是,为何不用楷书?而让它束之高阁?如用楷书,普通民众识字的就会更多,这难道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好吧!她承认是她特别讨厌篆字……这段时间在学堂,她看了很多史书,她发现,自南北朝以后,历史分了岔,继承的朝代并不是隋,而是一个叫月朝的王国,月朝经历短短六十多年后,大顺就取而代之了。大顺也已逾两百年,它的经济文化却又与前世的唐代十分相似。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大顺朝,通用的字体却是篆体,正楷只是在上层贵族中悄悄的流行,官方却是禁用这种字体的。
蒋青沉默了。半响,才叹口气道:“你的想法很有见地!但是……唉!一言难尽啊!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们今天先上课吧。”他看了蒋灵一眼,暗道:一名小女孩子,居然有这等见识,不容易啊!
蒋妍却鄙夷的看了一眼蒋灵,嘴里嘀咕道:“朝廷大事,要你瞎操什么心?”
蒋青拍拍戒尺道:“好了好了,安静,上课了!”蒋灵注意观察了,先生精神明显不怎么集中,有时候还走神,暗忖:难道这书写体也是与甄皇后一样也是有隐情的?怎么史书里却没有半点记载?
下学后,碧莲迎上来,接过蒋灵手中的书具。蒋妍在众多庶女簇拥下,神情高傲的走了过来,鄙夷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冷笑道:“哼!自己要随时牢记自己的身份,你以为,换了一身衣衫就变成贵族小姐了?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过日子吧!”
蒋灵微微一笑,并不理会,碧莲却脸色一变,就欲上前理论。蒋灵喝止了碧莲。
蒋妍鄙夷的“呸”了一声,头一扬,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转身就走,众多姊妹丫鬟疾步跟上。
蒋灵静静的看着她们走远。碧莲气道:“小姐,她们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奴婢去告诉夫人……”
“站住!”蒋灵喝道,“你想干嘛?姊妹之间斗几句嘴你也去告状?有点出息好不?甭给我丢脸了。”
“可是小姐……”
“没什么可是的。我来蒋府可不是同小姑娘们拌嘴来的!只要她们不过分,就不必理会,何苦为了几句话闹得鸡飞狗跳的?再说,我已经够扎眼了,她们心理不平衡说几句气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此时,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十七八岁十分俊美的少年正悠闲的靠在树杈上。他嘴上叼了一根树叶,双腿来回的直晃荡。斜眼瞧着两名小姑娘边说话边走远了,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喃喃自语道:“我这个新妹子还真有意思!”
一念至此,恶作剧之心顿起。拉过面具遮住脸,连翻几个筋斗,轻飘飘的越过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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