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于谢灵均体内的蚩尤残魂,此时也不好受。若在全盛时期,抵抗月食的引力根本是轻而易举。而如今魂魄剩下一半,残余的一点力量又被分走一半,所以不自觉地便随着月食起舞。
回想起来,真感觉颜面无光,而萧宇凡那小子却在耳边聒噪大骂,说本尊想趁机侵占灵均的身体,本尊若想动手,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蚩尤嗤声冷笑,骂了句混小子就是混小子,一掌将萧宇凡的意识轰出,若有足够的力量,真想一掌灭了他。
而后蚩尤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给谢灵均施加影响,然而随着月亮一点点被吞蚀,蚩尤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尤其谢灵均聪明的意识到有什么秘密被埋葬的时候,蚩尤所设置的封印差点就被揭破。
——难怪聪明人会命运多舛,很多时候都是自找的。
蚩尤胡乱感慨的时候,他听到谢灵均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似有些愤恨似有些绝望,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却又执拗地不愿承认。面对如斯高傲如斯敏感的谢灵均,蚩尤飞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做出回应,故意曲解他的心意道:“呵呵,灵均,召唤本尊是想消除痛苦吗?好吧,本尊就如你所愿。”
蚩尤说着,指尖微动,一道复杂的图腾即刻凝结而成,链入谢灵均的脑际。谢灵均瞬时间安静下来,魂魄陷入深眠之中。蚩尤的残魂旋即覆满谢灵均的身体各处,浅色紫眸褪变成冷艳的红瞳,他淡淡地翘起嘴角,笑容里却有些无奈:“这才是真正的侵占身体啊,猎取对方的身体机能为我所用。”
有些推翻了以前的决定,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暂时借用他的身体才行。一是谢灵均自我厌恶的情绪渐渐丛生,弄不好他又会伤害自己;二是高台之上的巨魔傀儡封印着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简直让蚩尤怒不可赦。
自从踏入战场,蚩尤很早就感应到另一半魂魄的存在,但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高傲尊贵的灵魂竟然被用来驱动巨魔傀儡,真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蚩尤目凝冷光,手指微弹,将身上的妖魔盔甲全部卸除。他缓缓地站起身,脚步有意无意地踩踏在盔甲上,一股暗金色的魔力逸出脚尖,妖魔的盔甲瞬时间变成齑粉。盛大的威压充盈迷彩结界,结界厚实的壁面承受不住压力,渐渐出现几道裂纹,紧接着哗啦几声,迷彩结界碎成粉尘,冷白色的光点漂浮于空中。
撼动灵魂的神祗威压没有了羁锁,毫无阻碍地向着四周释放而出。周围的妖魔士兵不自觉地身体发颤,心胆俱裂,完全盖过了月食施加在己身的影响。威压所及之处,妖魔士兵们齐唰唰地跪伏在地面,勉强用手支撑着身体,头颅抵着地面,视线连一毫也不敢抬起。颤抖的心神宛如聆听到神谕般澄明,恭谨说出那句话:
“参见魔尊!”
妖魔士兵如同潮水一般跪伏在两旁,中间留出一条通道,蚩尤从容不迫地迈着脚步。尊贵高傲的王者气度自然逸散,秀雅入骨的风姿遗世而独立,守候在高台四周的妖魔将领,呆滞困惑地望着“谢灵均”,分明是一位清秀少年,为何会散发出魔尊才有的深远冷冽气息?其间唯一没有迷惑的便是独角兽的大长老?衡清,他微微地挑起眉毛,深感兴味地逸出笑容。
——原来蚩尤的半魂寄身于眼前的少年身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衡清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谢灵均”,挥动手命令道:“将他给我抓捕起来!”
周围没有人应声,衡清的话语空落落地随风飘散,显得滑稽无比。大长老衡清不由得羞恼万分,回眸扫视自己的部下,却见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伏于地,神情肃穆而虔诚。
“你们这些家伙!”
衡清气得浑身颤抖,然而骂到一半,无形的神祗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宛如泰山压顶,衡清只觉得元神都快要因此而碎裂,膝盖颤了颤,他扑通跪倒在地面,连一丝反抗的念头也不曾腾起。少年瞧也不曾瞧他一眼,优雅地踏上高台阶梯。
空中月亮食既之刻,蚩尤的力量翻倍暴增,这时的他反而轻易控制住了情绪的兴奋。脚步轻盈落在高台,倏然眼前的独角兽少年和六十五架巨魔傀儡不约而同地射出一道橙色光线,于空中交汇凝聚,形成一道大型的法阵图腾,冉冉地飞升天际,与侵染成砖红色的月影交相辉映。祥和清润的橙色光线洒落下来,妖魔汹涌澎湃的兴奋情绪逐渐降落,变得平和安宁。
“魁月阵?”
蚩尤低喃了句,看向独角兽少年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蔑之意。魁月阵乃是神界人物控制妖魔用的法术,将自己的意念注入法阵图腾之中,法阵之中的妖魔便可以任你驱使。眼前的独角兽少年以一己之力,管控住整个营地的妖魔情绪,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虽说他设置阵法花费的时间多了点。
“魔尊蚩尤。”独角兽少年抬眸注视着“谢灵均”,用笃定地口吻确认着。
蚩尤淡淡地瞥过去:“既知是本尊,为何还不下跪。”
独角兽少年?姬恽平静地答道:“身为白麟国的国主只侍奉天神,不跪拜魔尊。”
蚩尤冷冷嗤笑:“好一个傲慢的少年,口中说着侍奉天神,却踏入邪魔歪道。且问哪位天神准许你进攻帝都?”
姬恽不答,表情纹丝不动,眉心中央乍然出现一缕橙色的仙力光柱,直直袭击谢灵均的身体。蚩尤浮现一丝冷笑,如果在平日,以他现在的实力定然不能胜过姬恽。但此时不同,月食给予的力量呈几何级增长。他微微地扬起右掌,只见一股浓郁的暗金色光柱陡然射出,正面迎击姬恽的橙色光柱。
两色光柱于空中相撞,溅起硕大的光粒浪花,震撼空气的冲击波肆意扩散,周围人的耳膜登时嗡嗡直响。面对蚩尤的神祗威压和最为精炼的暗金色魔力,姬恽刚开始还能坚持,但渐渐地便有些力不从心,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意。
平日他深居宫中,外出御敌所斩杀的也只是一些低阶的奸仙狞神,直接对抗主神级的人物——虽说蚩尤的魔力远远不及生前全盛时期,但残余的一点力量至阴至纯,足以翻天覆地——这种经验还从来没有过。父王姬重生前有幸觐见过女娲大神,每每谈及此事,心中的震撼宛如醇酒,越放置越浓烈。假如自己侥幸活命万岁,和后人谈及与蚩尤对抗的事,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忆起父王的点滴往事,姬恽蹙起纤细的眉毛,心境似不可承受一般染上一层哀伤,光柱的攻击便有些松懈。蚩尤趁机发力,催动气海中的暗金色魔力,顿时掌心击出的光柱粗壮了一圈,携带着绝对威压的光柱汹涌向前,转眼间就将姬恽的橙色光柱吞噬,直逼到他的面前。
承受着泰山一般的凶暴威压,姬恽只感觉自己的身躯都快要碾压成肉饼,更何况那暗金色光柱蕴藉着灼热的骇人杀气,只要稍微碰触到一点,这条命便会就此终结——以不足两千岁的年龄终结,在独角兽中间根本算是夭亡了。
——白麟国还未修复完毕,族人还无法安宁度日,作为王,岂能就如此消逝。
在暗金色光柱袭来的刹那,姬恽腾空而起,轻盈落在观阅台的主帅席位之上。蚩尤击出的光柱无法收回,冲过两架巨魔傀儡之间的缝隙,直直砸在跪伏于地的妖魔身上。他们根本无所感应,身体就化作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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