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顾程曦的肯定,周景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但在没有获得市长姚胜利的明确指示前,他是不会贸然行事,向京城求援的,免得出力不讨好,最后还要落得一身埋怨,方案递交上去后,接下来几天,周景都在耐心等待消息,然而,那份材料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讯,市长姚胜利也每天都在忙着出席各类活动,像是把他忘记了一般,对此,周景感到异常失望。
然而,情况在周三这天有了变化,周三上午九点多钟,姜卫珉打来电话,通知周景半小时后,到五楼的综合会议室开会,说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崔振国带队回来了,加上两天前归来的副市长关嘉礼,政府秘书长鲁恒生等人,政府这边的领导基本到齐了,这次的会议是周景到西岭之后,第一次出席的正式会议,也是人数最全的一次,他不敢怠慢,提前做些准备工作。
虽然并不确定,姚胜利是否会针对上次提交的方案展开讨论,周景还是拿出资料,从头到尾认真过了一遍,在可能会被提问的地方,仔细斟酌,反复琢磨着应对办法,他非常清楚,体制里边人才济济,精英云集,能够靠着实干精神,一步步打拼上来,坐到副市长位置上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很多人都极有才华,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头脑,在他们面前,来不得半点虚的。
时间很快过去,因为是初次开会,作为新人,周景自然要主动些,提前十分钟就带上公文包,拿着茶杯,向楼上走去,进了会议室,发现里边空无一人,桌上却已经摆好了开会的铭牌。
每位领导的座位上,还放着两瓶矿泉水和一包香烟,而会议桌的中间位置,则摆着几盆花草,周景非常清楚,官场里边等级森严,座位是不能乱坐的,他往后走,果然在末席找到自己的位置,铭牌上清楚地标明副市长周景(挂职),这带了括号的,也就是含金量不足的标志了。
周景拉了椅子坐下,把公文包放到旁边,拿起会议桌上的那包芙蓉王,撕开后抽出一颗点上,皱眉吸了两口,感觉味道还不错,正吸烟时,发现办公室主任顾程曦进来,他也走到会议桌的末端,先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接上电源,才拎了椅子坐到周景身边,笑着打了招呼。
和周景不同,会议桌上是没有他的铭牌的,这位顾主任只是列席会议,负责做会议记录,这也就意味着,除非市长许可,否则,顾程曦是没有发言权的,而到现在为止,两人虽见面次数有限,却很熟了,也相处融洽,借着这个时间,开始悄声交流起来,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位副市长陆续赶来,围坐在椭圆形的办公桌前,会议室里渐渐热闹起来,欢声不断,笑语如珠,在顾程曦的介绍下,周景又见过了副市长关嘉礼,和政府秘书长鲁恒生,关嘉礼生得面皮白净,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显得很是斯文,也谈吐不凡,很有知识分子的气质,如果在其他场合上见面,很容易会让人误认为,他是某个大学的教授。
秘书长鲁恒生个子不高,也戴着眼镜,只是,那厚厚的镜片,让人看了有些望而生畏,镜片后的眼睛也显得很是深沉,和其他人不同,鲁恒生似乎不爱发言,进屋之后,就坐在右首边第三个位置,打开公文包,开始发放材料,这些材料自然是会议要讨论的事项,按道理应该至少提前一天发放的,给大家留出研究的时间,但这次却是开会之前才发放,显得很是突然。
材料发到周景手里,他翻了下,见有十几页之多,内容很多,前边几项是比较具体的工作,都有分管的副市长负责,再往后就是几项人事任命的议题,要先经过政府这边讨论通过,才能报到市委书记那里上会讨论,接下去就是全国文明城市申报活动的提案了,其中,就有周景那份材料,只是在署名上,由原来的周景、白景云、方璐、楚南诏,变成了周景和姚胜利。
这是一个极为积极的信号,让周景看了,欣喜异常,知道方案应该是通过了,他对照着底稿,翻看了下,发现修改的地方还是蛮多的,其中一些细节之处,甚至是用钢笔勾上圈圈,在旁边做的备注,不得不说,市长姚胜利的钢笔字很是漂亮,思维也远超旁人,很多地方的修改,犹如画龙点睛一般,给人种豁然明朗的感觉,而在翻看材料时,发现很多人也把目光投过来。
显然,几位副市长也都注意到了这份方案,为此还感到很是吃惊,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周景却像是一颗大石头忽然落了地,心情也变得安稳起来,这不单说明,方案已经通过了,还意味着,在滨海发生的小插曲,并没有传到姚胜利的耳朵里,也没有在他心里埋刺,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这几天时间里,萦绕在周景心头的阴霾,也像是忽然散开了,心情随之好转。
“恭喜!”旁边的顾程曦也看到了资料当中,关于申报的部分,忙向周景道贺,要知道,能刚刚到新单位,就做出成绩,引起顶头上司的注意,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情,更何况,周景还是从外地调来的,在西岭并没有根基,居然还能露出这样漂亮的一手,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苦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周景也很是兴奋,感觉极有成就感,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压低声音,微笑道:“还好,总算是过了,没有被pass掉。”
顾程曦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道:“不会的,上次就和你提了,方案很好,不会出问题的。”
周景点点头,笑道:“还要多谢你的支持,要不是你顾主任帮忙,也不会有这份方案出炉了!”
“哪里,周市长过谦了。”顾程曦很是低调,没有居功,客气了几句,就又开始翻看资料。
而时间快到时,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崔振国和市长姚胜利,才先后进屋,崔振国生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器宇轩昂,从气势上而言,丝毫不逊于姚胜利,他落座后,会议桌边就变得极为安静,几位原本还在喝茶吸烟的领导,都变得肃穆起来,这就是威信的一种表现形式,当然,周景也注意到,坐在对面桌子边的两位副市长交流了眼神,脸上闪过微妙的表情。
姚胜利沉稳地来到会议桌的中心位置,把黑色的公事包放下,从里边取出一叠厚厚的材料,放好之后,双手按在桌上,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扬起手中的材料,微笑道:“这次是市委那边急着要名单,催得很急,所以提前召开了,可不是我在搞突然袭击,还请同志们理解。”
众人听了,都发出一阵笑声,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很是轻松,崔振国接过话题,笑着打趣道:“没关系,就算搞突然袭击也没什么,最多时间再延长些,给大家点思考酝酿的时间么!”
姚胜利笑着点头,夹上一颗烟,拿着火柴点燃,吸了一口,微笑道:“振国市长,你这次出去,效果怎么样,韩国客商怎么说?”
崔振国拉了下椅子,双手环抱,极为自信地道:“感觉还好,韩国ken集团的朴总对咱们滨海很感兴趣,再过两个月,可能会和几位朋友到这边考察,如果一切顺利,就会将一个两亿元的家电项目放到滨海,当然了,外商提出的条件也很苛刻,要有艰苦谈判的思想准备。”
姚胜利听了,面带笑容,点头道:“那没问题,能过来就好,两亿的投资不少了,很解渴,政策上肯定要给优惠的,其他地方出什么条件,我们跟进就是了,只要不违反国家政策法规,一切都好商议。”
崔振国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说:“恐怕会有难度,其他地方为了争取投资,都给出了相当优厚的政策,比如土地使用方面,兄弟城市都在打擦边球,我们想赢,不跟进是不行的。”
姚胜利微微皱眉,伸手敲着桌子,神色不悦地道:“就怕这样,几家城市争抢一家外商,让人家水涨船高,占尽了优势,我们有些干部,眼睛里就顾着自己的政绩,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崔振国低头看着资料,没有接话,旁边的一位副市长却开口道:“是啊,但也没办法,你拉不来外商,招商引资工作搞不上去,就业也会成问题,咱们滨海还好点,有旅游和其他传统优势项目,很多地方就不行了,失业率高了,不但捞不到政绩,连社会的基本稳定都成问题。”
“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咱不能总干蚀本买卖!”姚胜利淡然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就正式开会,先由几位副市长,分别做工作汇报,周景在下边听着,也认真地做着记录,在座的干部里边,最年轻的也都年过四十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这群中年干部中间,心情还是极为复杂的,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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