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刚进院子,就吓了一跳。新娘子住的西厢大门敞开,仆妇们个个神色肃然,却悄无声息地端着铜盆穿梭似的进进出出。&ldo;这,这是怎么了?&rdo;罗振誉有些目瞪口呆。&ldo;走,我们去看看去。&rdo;罗振开也很好奇,立刻忘记了自己到后院的目的。罗振誉一向以哥哥马首是瞻,跟着罗振开朝西厢房去。看见他们的丫鬟吓得脸都白了,有人尖声叫道:&ldo;有人来了!&rdo;有些凄厉的声音反而把罗振开和罗振誉吓得连退了两步。&ldo;怎么回事!&rdo;随着一声严厉的质问,两兄弟发现琥珀出现在门口。&ldo;您(你)怎么在这里?&rdo;三人异口同声地道。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地呆在那里。&ldo;琥珀,谁在外面?&rdo;屋里就传来了十一娘有些严肃的声音。罗振开从来没有听过十一娘用这种口气说话。他本能地感觉到事情很蹊跷。&ldo;十一姐,&rdo;罗振开立刻冲了进去,&ldo;是我!&rdo;琥珀看着不由苦笑,和罗振誉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十一娘脸色有些苍白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她的膝上枕着一个女子。乌黑的青丝逶迤地拖在大红的锦袍上,美艳之余更让感到惊悚。&ldo;怎么是你们?&rdo;十一娘很平静地和罗振开、罗振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沉着地吩咐身边的人:&ldo;再灌。&rdo;罗振开这才发现,炕头立着的那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妇人竟然是大太太身边的许妈妈。听了十一娘的吩咐,她立刻捏着十一娘膝上的女子的下颌把那人的口给掰开了,另有一个丫鬟就将海碗里的水往那女子的嘴里灌。那女子就咳了一下,水从嘴里溢了出来。罗振誉不由&ldo;啊&rdo;了一声。虽然那女子闭着眼睛,脸也被她们弄得有些变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枕在十一娘膝上的女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十娘。琥珀就走了过来:&ldo;五爷,六爷,我带你们到隔壁去吃糖。&rdo;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又好奇,又感觉有点惊恐,不免犹豫起来。而琥珀心里虽然急,却不敢强行把这两位爷给拽走。就在这时,有妈妈捧着一大盆热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ldo;绿豆水来了,绿豆水来了!&rdo;十分兴奋的样子。琥珀一手牵扯一个,把他们从炕前拉开。&ldo;快弄凉了。&rdo;十一娘声音有些低,但声音平稳,莫名就让人镇定下来。端绿豆水来的妇人听了立刻跑进净房拿了个空铜盆来。然后把绿豆水从这盆往那盆倒,来回倒腾着,想让绿豆水很快凉下来。&ldo;再灌。&rdo;十一娘又吩咐那丫鬟。丫鬟眼泪扑扑地落下来:&ldo;十一小姐,灌,灌不进去了!&rdo;&ldo;这可怎么办?&rdo;罗振开发现许妈妈惊慌地望着十一娘。十一娘想了想,道:&ldo;妈妈还是去回了母亲吧!这事是瞒不住的。越瞒,越不好收场。&rdo;许妈妈迟疑片刻,咬了咬牙:&ldo;这里就有劳烦十一小姐了,我立刻去禀了大太太。&rdo;十一娘点了点头,许妈妈飞奔而去。十姐,是不是要死了?罗振开想着,不由上前几步想看个明白。结果他看见十一娘突然伏下头去,在十娘耳边说道:&ldo;你可真听话!她想你死,你就乖乖地死了。&rdo;罗振开就发现十姐的一直静静地覆在眼睑的睫毛颤了颤。再看十一娘,已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沉静地说了一声&ldo;再灌&rdo;。她的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却有一种凛然之气,让人不敢不听。那丫鬟立刻又开始给十娘往嘴里灌水。&ldo;十一小姐,绿豆水,绿豆水了!&rdo;在一旁倒腾着绿豆水的妇人就有些怯生生地望着十一娘。&ldo;换上绿豆水。&rdo;十一娘吩咐那丫鬟。丫鬟和妇人都不敢迟疑,一个忙把绿豆水端了过去,一个拿起海碗舀了就往十娘嘴里灌。罗振开就听见十一娘又附耳对十娘道:&ldo;我不知道,你原来一直是个乖女儿。&rdo;随着十一娘的声音,他就看见十娘一直有些僵直的手指动了动。罗振开不由抬头望十一娘。发现十一娘好像松了口气似的,眉宇间松懈了很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又好像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十娘突然&ldo;哇&rdo;地一声吐了出来。罗振开发现有惊喜的神色从十一娘眼底掠过,而且,她的声音也比刚才略略高了几分:&ldo;再灌!&rdo;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罗振声不由循声望去。看见许妈妈搀扶着面白如纸的大太太走了进来:&ldo;活不活得成?&rdo;满屋子的人都半蹲下去给大太太行礼,大太太看也没看一眼,径直朝临窗的大炕走去。她盯着十娘的眼神里全是怨愤,看得罗振开打了一个寒颤。&ldo;不知道。&rdo;十一娘声音很沉稳,&ldo;尽力而为。&rdo;大太太立刻吩咐许妈妈:&ldo;你去跟大爷说,王家愿意娶媳妇,就给我规规矩矩地当着媒人和两家人的面磕三个响头。不愿意娶,明天让媒人先生来,把该退的退了,该还的还了。我们家不勉强。&rdo;许妈妈立刻应&ldo;是&rdo;,小跑着出了房门。十一娘不由满脸狐惑。大太太冷笑:&ldo;你大哥拦门,王家那小子就发起脾气来,还扬言要退婚。&rdo;说着,看了十娘一眼,&ldo;正好,我们也不用找什么借口了。她要是能活过来,我们就嫁女儿。她要是活不过来,就说不堪受ru自尽了。&rdo;&ldo;可是,王家不是要退婚吗?&rdo;十一娘的声音里带着几份让罗振开不明白的悯惜,&ldo;我看,那王公子的涵养这样差,不如趁机……&rdo;&ldo;你知道什么?&rdo;大太太的声音更冷了,&ldo;事关我们两家的名声,可不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能做主的。&rdo;罗振开就发现十娘的手指又动了动。十娘是半夜醒来的,守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银瓶。看见她醒了,银瓶惊喜万分,一面叫小丫鬟去回了十一娘,一面亲自去回了大太太。当时大太太已经歇下了,隔着帘子说了一句&ldo;知道了&rdo;,就没有了下文。十一娘也歇下了,听说十娘醒了,让滨菊代话给小丫鬟:&ldo;多喝点绿豆水,解毒。&rdo;十娘听了什么也没有说,由着银瓶给她换了衣裳,然后沉沉睡去。十一娘却是大半夜没有睡着。她原以为十娘随身带的镯子与余杭老家所失财物有关,结果,十娘的镯子虽然是空心的,放的却是砒霜。不知道那砒霜放的时间长了,还是买的时候成色就不好。十娘慌慌张张地倒了一半茶水里,洒了一半地上……喝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发抖,嘴唇也变成了乌紫色。一直注意着她的许妈妈立刻发现了异样,又怕闹到正院去丢了罗家的颜面,想到自己这边有了动静十一娘是瞒不过去的,索性把她叫去帮忙……她一阵胡乱折腾,没想到竟然把十娘给救活了。自己虽然是好意,可等待十娘的又将是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媒人王大人就来了。他先是开口把王琅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拿了三千两银票给大老爷,说是茂国公府赔偿给罗家的损失。大老爷没有要,把十娘自杀的事说了,坚持要退婚:&ldo;……实在是两家没有这个缘份!&rdo;王琅的确做的太过份了些。王大人很是尴尬,客气了几句,然后起身告辞了。&ldo;难道就这样退婚了?&rdo;大太太听了不免有些唠叨,&ldo;以后谁还会上门提亲?&rdo;大老爷却是真心想退这门亲事:&ldo;那王琅实非良婿。而且十娘宁死也不嫁,我看还是算了吧!&rdo;大太太不由冷笑:&ldo;那赶情好。以后父母做的但凡一点不如儿女的意,就都学着要死要活好了!&rdo;大老爷听着有点恼:&ldo;那你说怎么办?&rdo;&ldo;当然是要让王家大张旗鼓地登门道歉了!&rdo;大太太理直气壮地道,&ldo;您可别忘了,我们家还有四爷、十一娘和十二娘的婚事没着落。不能因为十娘,把那两个耽搁了!特别是十一娘,徐家就要来下聘了。太夫人的意思是侯爷回来就定日子,可您看这事……我们怎么跟徐家的人定日子啊?&rdo;大太太的话处处占理,大老爷不做声了。大太太就出主意:&ldo;王公子成亲,她胞姐肯定在燕京。我看,这事还要她出面!不如我们以退为进地给她写封信,说我们家十娘配不上王公子,辜负了她的美意之类的,然后提出罗家颜面尽失,只有退婚这一条路走……以她的聪明伶俐,肯定会看出我们的意思!&rdo;大老爷点头同意了。大太太就亲自执笔给姜夫人写了封信。只是信还没有写好,永昌侯黄老侯爷来了。夫妻俩一怔。大太太就抱怨道:&ldo;老爷,我说吧!这事会影响到十一娘的。您看,徐家那边这样快就派了人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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