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吃过酒饭,与苍梧的人道了别,班兰二人退了客房,牵了马回青琼去。一路上,班瑶只顾低头调整胸前的绳结,背上的惊胧刀已经被系得牢牢的,她却扭弄系绳结停不下来。兰馥君不时提醒班瑶看路,班瑶只回老马识途,不必自己注意,语气似有一丝不悦。她是在恼我吗?兰馥君推断。在她再三探问下,班瑶才承认,确实有恼她。她恼她推她先去酒庄,好和苍梧派的范旸私谈;她亦恼她酒桌之上,与范旸推杯置盏,那范旸还借酒醉总聊当年吴玳之事;她更恼,出了一趟青琼谷,让她明白,她二人之间是有间隙有距离的,总会有人从这距离之上穿行,她不了解师姐的全部,师姐所识几人,此前几乎一直被留在青琼谷专注习武,而师姐早已踏行江湖多年……我和她隔了十五年。忧愁像不巧被打翻的酒觚中流淌出的酒浆,在浸湿班瑶的思绪。偏有一只素手,来捋顺她的鬓发,抚平她的心。班瑶凝望着兰馥君的眼眸,心里泛起愧疚来,怎好和她生气,不该生气的。“师姐,我是不是无理取闹了?”素手覆上扭弄绳带的纤指,微笑着摇摇头,接着从怀中取出一盒胭脂,捧到班瑶面前。“喜欢吗?”是一只黑漆嵌螺钿龟甲纹胭脂盒,班瑶很惊讶,只听兰馥君解释道:“我去酒庄的路上给你挑的。”班瑶接下胭脂,细细端详,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心想自己也该送师姐点什么,可此次泰山之行只想着自己,没记着给师姐挑些什么。兰馥君看出了班瑶心思,只请她吹上一曲,当作回礼了,只别再像在泰山上吹得不悦耳。班瑶不好意思起来,从腰间取出短笛,吹与兰师姐听。曲毕,二人都笑了起来。忽然想到范旸酒后之言,班瑶忍不住问向兰馥君有关吴玳的事,“他啊,当初衡山比武,我的确败于他手,后来也确实与他定了情,交换过信物。”“那后来呢?为何没有在一起?为何……”“为何没有成亲?”兰馥君深吸一口气,“他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东南沿海有倭寇侵犯,他要去那里抗倭。”“那他是义士,是英雄啊。”班瑶赞叹道。“是啊,我钦佩于他。儒生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习武之人也可做得,守土卫疆。”“师姐也是大义之人。师姐当时也想同去吧?”兰馥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仰天叹了一口气,回道:“我算不上什么大义之人。倒确实想同他一起去,可是师长们并不赞成,师兄也是,当时结识的侠士们也鲜有支持的。可他们都大赞吴玳高志,轮到我,却不被鼓励。时间久了,动力也没了,始终没去前方。所以,我算什么大义之人,我没能不管不顾旁人的阻拦,只是停留在原地,不上不下。”“师姐……”班瑶想安慰她,却说不出来什么,只听到兰馥君继续说道:“后来听说他死在了海上。”班瑶此刻出奇地安静,她看着兰馥君伸手接住一片随风吹落的花瓣,“这么多年了,我记得他的声音,却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夜晚,班瑶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兰馥君拨弄篝火。随着火焰跳动,似乎心也开始猛跳。她慢慢挪近馥君,轻柔地将脑袋搁于肩膀。火光映着二人地倩影,温柔又热烈。发丝被比微风更柔和的指尖抚过,“你这孩子,好好睡吧。”指尖抚至鬓角,便被捉住,四周安静的,只听得见几声乌鹊鸣叫,和木枝在火焰中迸裂的“咔咔”声。“师姐!”风儿大了起来,火焰跳动地更为厉害,如同舞蹈,“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好好看看吧,我是一个女人了。”风止焰息,暖红的火光戛然褪去,淡白的月光铺满二人周身。兰馥君抽出手,侧过脸,取出火石,重新生火。数日后,二人抵达青琼谷。定义厅内,师长们欣慰于班瑶在去泰山取得的成果,徒儿们也一一上前道贺,唯钱浩与孙藏锋不曾离座,只是品茶。“班师叔,亮亮你得到的玄铁长刀,让我们开开眼界呗!”“是啊是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可以。但你们,得有人肯献上兵器,方能一睹风采。”众弟子听班瑶这么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了三人出来。三人亮出自己的长剑,等班师叔安排。班瑶道:“你们可要真舍得自己的宝剑啊。”三人同声道:“无碍。宝剑舍了,我们能再去兵器库拿。”班瑶看三人眼神坚定,便迅速拔出惊胧刀一挥,三把剑连带剑鞘犹如麦秆,断成两截。众人惊呆了,连连称奇。有人不满足于只看到惊胧一项长处,起哄要看另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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